【荼岩】予我哀愁 04

隔日更,本篇将收录于个志《心旅》。

预警见前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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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GM:《Winter, Fire And Snow》



Chapter 4



  由于经常被各种噩梦惊醒,而美梦也总不长久,安岩经常很早就睁开眼。如果天气可以,他会披着外套坐在室外或者窗户前,凝望黎明时分的天空。


  这是夜色和白昼交汇的时刻,天空像是泡咖啡时加入牛奶那样,慢慢地变淡变白。他最喜欢某一刻的黎明,那种灰蓝的冰冷的颜色,神秘、迷人又十分宽阔,这让他想起小时候母亲带他走在奥路特的沙滩上,黎明时灰蓝色的天空和远处的灰蓝色海面交融,潮水温柔地涨了又退,黑头鸥的叫声和母亲与他,一起都被包在这个灰蓝色的帷布里面,一切安静且安心。


  或许是因为这种来自童年回忆里的安全感,所以他与拥有一双同样颜色眼睛的神荼相熟得很快。


  那时的安岩刚入伍,新兵们被拉到城郊的训练营。在那里他和其他所有人一样,领了一样的军服,一样的被褥行李,一样的日常用品。然后他们被分成十几个小队,每队里面三十个人,由教官领着每个小队去他们的房间。那些房间很大很明亮,但空荡荡的——除了两排整齐列队的单人床之外和一排壁柜之外什么都没有。这将会是他未来长久呆着的地方,明亮,冰冷,绝对不舒适。


  “你好。”安岩正在整理床铺,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喊他。他回过头去,看到旁边那张床的主人,他们刚刚背对着彼此整理各自的东西,现在那个人已经整理好了,所以转过身和他搭话。


  他冲那个人笑了笑,点点头道:“你好。”


  “Alex·Ching①,”那位青年比他要高出近二十公分,微微低着头望向他,手伸到安岩面前同时做了自我介绍,又问道,“你呢?”


  安岩回答了,Ching念了一遍,又按照C国的语言习惯重复了一次:“安,岩。”


  安岩有点惊讶,除了母亲之外,他已经很久没有听人这么喊过自己了。这时候他才分心去认真打量眼前的这个人:高而修长,皮肤带着点苍白,有着深邃的轮廓和灰蓝色的眼睛,头发却和自己一样是黑色的。


  他和青年握手,有点疑惑地问:“Ching?秦?你来自C国吗?”


  “我的父亲是C国人,”秦回答,“你也是?”


  “对,”安岩说,“不过我很小的时候就和家人搬到奥路特了。能听你这样喊我真好,我已经两年多没有听到了。”


  “你的家人呢?”秦问。


  安岩有点无奈地笑着耸耸肩,回身继续整理自己的被子:“他们都离开了。”


  “对不起,”秦皱紧了眉头,又说,“那我们,差不多。”


  安岩站直身体看着他,两个人交换了一个苦兮兮的笑。秦虽然只撇了下嘴角,但他灰蓝色的眼瞳在阳光下面却很明亮,那是安岩记忆里自母亲离世之后,他的生命中最明亮的一个下午。他和隔壁床的青年短暂交谈,因为相似的经历熟识,两人都是彼此在军营中的第一个朋友。


  至少对于安岩来说,这个人是特殊的那一个。这种特殊渐渐发酵成为原本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感情,直到安德莉娅在四年前的黎明中指出它。


  伦特市冬季的天空大部分时间都阴云密布,仿佛是在为随时将至大雪做好万全准备。安岩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看到那种灰蓝色的黎明了,他回忆起四年前与安德莉娅的对话,自然也开始回忆起来那天的黎明。当那天他和安德莉娅最终在太阳完全升起之时结束了对话和早起的仆人端来的一杯红茶之后,他回到房间,没有按照仆人建议的那样再补上一觉,而是端坐在书桌前思考了很久,然后从自己那为数不多的行李中找出一个黑色的绒面厚笔记本,翻开第一页开始写着什么。


  当痛苦和回忆得以被倾诉,即便是短暂的,揪紧的心也能获得些许平复。如果没有人可以诉说或者不便诉说,哪怕将它们写出来给自己看,也远比憋在肚子里让其烂掉要好。


  安岩抱着这样的想法,从那天起开始断断续续地在本子上记着东西。此时他写完了今日发生的事情,旋紧笔帽,然后把本子翻到最初的那一页,看着上面的字句继续回忆着斯图尔特家花园中的谈话……


  “……阿历克斯·秦?”安德莉娅疑惑地问,“那神荼是谁呢?”


  安岩回答说:“也是他。神荼说这是他的父亲给他的名字,是一个来自C国神话中的名字,同‘阿历克斯’一样,这个名字代表着‘守护’与‘保卫’。”


  “我喜欢‘神荼’的发音,”安德莉娅笑着说,“像是古老的故事。”


  安岩微笑了一下,垂下他望着天空的眼睛,慢慢说:“我也很喜欢。他总是帮助我,在战场上尽他所能保护我,像他的名字一样。当我们共处的时候,我一直都在从他的身上寻找安全,他的眼睛像是奥路特的海湾,每次当他望着我,我就能很快的平静下来。


  “我以为我们能一起活下来的,我以为我们能……在瓦提亚之战的前夜,我还在问他,如果战争结束了我们可以一起去做些什么。”安岩说着把脸埋在他的手掌中,“他说他的母亲是R国人,他也在那里出生。如果战争胜利了,我们可以一起旅行,不是像行军一样匆匆地紧张地走过,而是随心所欲地,想去哪去哪,绕一个大圈,中途可以经过R国,经过他出生的那个城市……”


  他哽咽着,肩膀剧烈地颤抖。脑子里像是有一本书,每一页快速地翻过,上面都画着神荼的样子,当这本书停止在最后一页,他看见神荼从他身边扑过来把他按倒在地,两个人的身后炸起火光和尘土。神荼手掌上的血沾在他的脖子上,那种灼烫的感觉似乎现在还能感觉到。


  安岩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但那里是冷的,在初夏的晨风里袒露着,只能是冰凉的。


  安德莉娅睁大眼睛看着他,眼神里面交织着同情和无措。安岩明白,这是一个备受宠爱的女孩儿所能表达的最多的了。他又一次尽力微笑起来,忍着痛苦拾起一个年长几岁的男人的可靠和平稳,想要向安德莉娅表达他已经恢复到不需要安慰了——“你可以看看外套胸口的口袋,”安岩说,“里面有我和他的合照。”


  安德莉娅手忙脚乱地从她身上披着的衣服口袋里翻出那张照片,小心翼翼地捧在手掌心端详:上面的两个人都身着军装,面对镜头挺拔地笔直地站着。安岩的眼睛微微眯起,另一个男人则一脸冷硬。她无法从那个男人——也就是神荼——身上看出来任何柔软,她听到安岩将男人比作奥路特的海湾,还以为这会是一个亲切的温柔的男人。


  她看到安岩一直看着她的手心,于是赶忙将照片递过去,但安岩只看了一眼就移开目光,示意她收起来。


  直到仆人送来茶,安德莉娅一边喝着茶一边思考着,突然一个想法击中了她。“安的眼神真温柔啊。”她见过这个眼神的,每次她的未婚夫伯特和她见面时,对方凝望着她的那种眼神,似乎和安刚刚的目光所差无几——这个想法无限延展开,是那么的残忍且缠绵,惊得她手抖了一下,把红茶泼在自己的睡裙上。


  她犹豫着,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安,你是爱他的吗?”


  安岩僵住了。


  “……安德莉娅突然问了一个我从来没有思考过的问题,刚开始我甚至以为听错了。可‘爱’这个词又那样持续不断地回荡在我的耳边,我的手僵着,左手几乎抓不住茶碟,最终我拼命稳住自己,才能把杯子放在茶碟上。


  “我转过头去,安德莉娅以一种了然又怜悯的眼光看着我,似乎在这个问题上她比我更了解。她跟我解释,谈起她未婚夫的表情,她认为我的叙述充斥着我对神荼的爱,因为我从神荼那里感受到归属,因为‘海湾’这个词,代表了停靠和温暖。


  “我沉默了很久,只能告诉她,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怎么还有力气去爱另一个人?为什么我自己从来没有察觉?我所做的一切,我和他交谈的时候,我注视他的时候,我在每一次战争后为了庆幸我们仍活着而长久拥抱彼此的时候,这一切都是带着我的爱吗?


  “安德莉娅问我是否深爱他,我不知道答案,但我唯一知道的事情是,一切都太迟了。”


-tbc-


注①:此处是作者关于神荼名字的私设,按照文中R国(原型即Russia)的语言,他的名字是“Алексей”,B国(即UK)的读法就应该是ALEX啦~

有小天使在评论指出动画里阿赛尔的名字,两者的确容易弄混。阿赛尔名字的英文是"AXEL",说成阿克塞尔可能大家就比较熟悉~毕竟有阿克塞尔跳跃(AXEL跳)嘛~


还是那句话,如果能配着我推荐的BGM一起看文那就太感谢了。

居然还是按时更新了,写这篇有一种莫名其妙地使命感,也许是因为我把它当作“最后一篇“一样的心情去用力写,觉得一定要写好。

不管写得好不好,至少这篇我努力尝试了,哪怕无人喜爱也要坚持下去,大概就是这种想法吧。

以及无论你喜不喜欢,还是要感谢阅读。



20 Mar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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